高速发展的长三角制造业正面临潜在的危机。一项针对长三角制造业的抽样调查表明，生产最终产品的企业达到70％以上。这个数据意味着，长三角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依旧徘徊在全球价值链的低端。专家们认为，长三角地区必须通过发展思路的战略性调整，迅速改变专业化生产劳动密集产品的定位。
“衰退”迹象已经显现
　　今年一季度，有长三角“经济明星”之称的昆山经济技术开发区出现了某种“衰退”迹象。1至3月，开发区完成进出口总额88．27亿元，增幅为21．96％，同比回落20．71个百分点。具体到区内企业，维新资通、仁宝资讯、神讯电脑等企业进出口增速均大幅下滑。一位熟悉情况的开发区工作人员说，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是区内企业在经历高速增长后进入平台期，二是部分企业出现生产能力外移。
　　昆山开发区面临的这一窘境还只是长三角制造业困局的冰山一角。南京大学教授刘志彪说，近年来，长三角地区许多以高度专业化和价格竞争为利器的产业集群已经进入低谷和调整期，有的产业集群甚至难以为继。复旦大学、香港大学的抽样调查显示，长三角制造业企业生产方式分布情况不容乐观，其中纯粹的OEM(原始设备制造)企业只占22．3％，ODM(原始设计制造)企业也只有18．30％。
　　这种“代工型”为主的生产方式带来长三角制造业的繁荣，也带来了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刘志彪认为，当长三角地区把自己定位于专业化生产劳动密集产品时，并不能排斥其他初级要素密集的经济体也加入竞争。当某些可能具有更强竞争优势的劳动密集型经济体进入全球化市场(如印度、越南等)，而长三角的商务成本不断上升、产业升级因种种原因出现滞后时，再继续把竞争优势集聚于原来的初级要素，可能非但难以实现出口收入的持续增加，反而会陷入“贫困化增长”的不良格局。
产业升级的“外资依赖路径”
　　成本优势不可能长久。对于这一点，长三角各地政府、企业已经有了充分认识，也试图从产业升级方面入手解决问题。但由于路径存在问题，成效并不显著。
　　在长三角产业升级的努力中，存在着技术进步的“外资依赖症状”。以浙江为例，全省有制造业集群近千个，但这些产业集群中规模以上制造业企业的科学研究与实验发展 (R&D)支出占销售收入的比重仅为0．45％，不仅低于全省制造业规模以上企业的平均水平，更比全国制造业规模以上企业的平均水平低。发达国家制造业企业中研发费用平均可达销售收入的3％以上。
　　对此，浙江省统计局在今年3月发布的一份调研报告中指出，浙江省制造业企业的巨额投资，主要用于扩大再生产，尚未把研发投入放在突出的地位，新产品的技术来源大多采取“拿来主义”的模仿手段。这种“拿来主义”的模仿显然支撑不了长三角制造业的未来。当地一些企业试图“以市场换技术”，通过与外资的合作获取新技术。但在跨国公司的便于价值链中，尽管劳动密集型环节大量外包，然而一旦涉及核心竞争力部分，就会有一层“玻璃天花板”挡在那里。
　　浙江的模具业曾经被日本企业纳入了全球产业链，并在生产过程中进行了一定的技术转移。但就在当地企业决定进军高端市场时，却遭到日本企业的“围追堵截”，对其进行设计封锁、技术封锁甚至市场封锁。不少研究区域经济的专家指出，如果在产业升级上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外资的技术溢出，长三角将被长期锁定在全球产业链的低端。
　　长三角产业升级着力点有待调整
　　记者采访的不少专家指出，长三角一方面要加大自主创新力度，另一方面要在战略与策略层面作出调整，营造产业配置方面的优势，“逼迫”外资加入、参与中国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型。
　　今年一季度，上海嘉定工业区引进外资总额2．86亿美元，其中，投资总额超过1000万美元，科技含量高、符合产业导向的新项目13个。嘉定工业区党工委书记郁建华说，之所以有这样的成绩，与工业区近年来大力发展生产者服务业的努力分不开。现代服务业，尤其是生产者服务业可以有效地将日益专业化的人力资本、知识资本导入到商品和服务生产过程中，是制造业增长的牵引器。
　　2003年以来，嘉定工业区在发展生产者服务业及相关产业方面作出了努力，总投资额达20亿元人民币，创造服务业增加值60亿元。目前，嘉定工业区在原有的上海张江高科技园区嘉定分区、国家留学人员嘉定创业园、中科高科技园区、上海大学国家产业园、复旦复华国家软件园等高科技园区之外，又将工业区北部的先进制造业基地定位做了调整，发展以工业设计为核心，具有产业创新能力的配套服务业。郁建华认为，市场、成本足以吸引跨国资本的产业链低端环节，但在引入低端环节后，如何防止潜在的产能转移风险，如何激发跨国资本在当地的产业功能升级动能，则要依靠在生产者服务业方面建立地区比较优势。
　　上海漕河泾高新技术开发区也从产业发展看到了生产性服务的需求和机遇，在上海率先启动漕河泾现代服务业集聚区，营造总部经济、研发设计、创新孵化、综合服务四大平台。区内的跨国公司朗讯科技近两年剥离了几乎全部生产性部门，仅保留了贝尔实验室、朗讯科技和朗讯CDMA。由于良好的生产性服务环境，不仅这三大“头脑”留在了区内，分离出去的生产部门还为漕河泾引进了三个全球500强的制造商。
　　历史经验表明，发达国家之所以能占据全球价值链的顶端，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其不断地投入现代服务业所内含的技术、知识和人力资本，使整体产业结构不断向“软化”趋势调整。但统计数据显示，去年长三角16城市的第三产业占GDP比重仅为41．1％，且生产型服务严重短缺。不少专家指出，当前一些地方政府将第二产业内部的行业调整作为产业结构升级的着力点，思路还没有得到根本性转变。刘志彪说，长三角经济战略的调整，主要应改变加入全球价值链的方式，从走“低道路”转向走“高道路”，改变路径依赖。具体来说，就是要增加对现有制造业生产者服务的投入。□